九韶_站盾冬爱吧唧

爱与毒(完结篇)【下】

纳兰妙殊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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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篇: 




26


由那名侍卫开道,柯蒂斯一步两阶地上楼梯,推开包厢门。清洁女工正在室内用抹布擦桌子,见他进来,欠身说道,陛下。


柯蒂斯笑一笑,弯下腰,在杰克座位底下摸到那条黑色围巾。


站直身子,他顺手把围巾挂在脖子上,这样等会儿杰克再戴的时候,围巾就已经暖热了。他为这个默默一笑,转身时又顺手撩起墙上的红丝绒布,看看墙角那个硬币大小的星星。


门外隐隐传来惊呼,还有女人的尖叫声,匆匆奔跑的咚咚脚步声。


柯蒂斯与身边侍卫一起回头。侍卫紧张起来,觉得责任重大,伸手拦一拦柯蒂斯。陛下,我先去察看,你留在这里。


柯蒂斯摇摇头。杰克还在楼下,那让他心中大为不安,同时有一些很坏的预感像烟雾似的漫散,令他整个人都焦灼起来。他说,奥利,我跟你一起出去。并转头向那女工做了个安慰的手势,手掌向下柔和地按一按,轻声说,女士,呆一会儿再出去。那女工蹲到地上,连连点头。


他跟在侍卫身后推门踏进走廊。走廊里有人急速跑过,面色惊惶,女士捂住胸口项链,高跟鞋令她们跑步的姿态显得有点可笑。


不知谁触发了火警警报。警报厉声尖响,搅动得空气里泛起不安的漩涡,墙上的红灯急促闪动。




只听人们嘴巴里说,枪击……




柯蒂斯忽然拨开身前侍卫,一根箭似的向前冲去。


走廊一转,便能居高临下看到小厅堂和剧院的后门,两边楼梯像两条斜斜下垂的手膀通往地面。


那片小厅堂就像两座山峦之间一小块悲哀的平原。


柯蒂斯木立在那儿愣了几秒钟,看见后门处正有人把一个横着的人抬进来,放在地上。




那人戴着黑毛线帽,穿着厚呢大衣。他几乎错觉那个人正是自己。


由于剧院名称,厅堂地面上用彩砖马赛克砌出一块数米见方的巨大图案:芸香和睡莲盛开,一只雪白天鹅在湖中悠然游弋。


那人躺卧在天鹅足边,血从他身下缓缓散开,逐渐把天鹅的羽毛和肚腹染得一片殷红,就像中弹的不是人,而是那只天鹅。


 


柯蒂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楼梯上跳下来的,最后一跃,他大概一次跳过了十级台阶,落地时脚底崴了一下,足踝狠狠撇向另一个方向,一阵钻心疼痛,整个人栽倒下去,额头咚地一声撞在瓷砖地上。


他头昏目眩地昂起头。低至地面的视线中心,是数米外一个头顶。


瓷砖地板真硬,真凉啊,杰克那样躺在那儿,得有多不舒服。


他的脸色已提前变得垂死一样惨白,跟他的情人一样,就像中弹的也有他一份。他嘶哑地咆哮了一声,双手撑地爬起身,扭伤的脚踝不听使唤,差点又软倒。


警报仍然凄厉地鸣响,比女人的尖呼还刺耳,原本站在门口的人们涌进来,剧院保安人员声嘶力竭地呼喊,指引人群从两侧安全门通过剧院,再向前门疏散。


没人靠近孤零零的杰克,纷杂的脚步远远躲开他,就像躲开一具会传染病毒的尸体。


血已经淌出好几步远,流到天鹅的脖颈处了。血走得都比柯蒂斯快。这段路这么长,比贫民窟到王宫还长。他到达杰克身边的时候,整个世界终于静止下来。


 


他把杰克的上半身抱起来,搁在自己腿上。呢子大衣的衣襟散开,杰克的礼服里边现在是件红衬衣,红得艳丽极了。


他又从脖颈上拽下那条围巾,围巾已经暖热了,他拿它堵住杰克胸口的弹孔,手掌压紧。


杰克就任他摆布,像个睡着的孩子一样软绵绵的,闭着眼睛。他牙白的腮帮上溅了几点血,柯蒂斯用自己的手去抹,却忘了手上全是血,把血点点擦成了乱七八糟的血道子。变成血道子就不好看了,不美了,杰克肯定不喜欢。于是他又用衣袖去蹭那些红道道。




他俯下身,叫他的名字:Jackie,Jackie……他也不懂自己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小,小得像战场上一片树叶颤动的声音,好像他连震动声带的力气都丧失了。


 


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炸弹爆炸的巨响,火光冲天而起,属于国王的那辆车被炸得飞了起来。


 


这震动把杰克惊醒了。他的眼皮轻微抖动,像处于一个迷狂的梦中、竭力挣扎。


最后他的嘴巴和眼睛都慢慢打开一条缝。


那瞳孔里亮起一丝光。他认出了柯蒂斯,遂紧接上一丝笑意。


 


柯蒂斯说,Jackie。


他已经说不出别的话。


 


但杰克想说话。他的嘴唇抖动,破碎的气息在那儿无规律地进出拉扯。柯蒂斯把耳朵贴下去,听到杰克嘴唇里吐出的话:


请别怪我。这是最好的结局,不可能更好了。




这句话犹如一柄两面都快的刀子一样,把柯蒂斯割成了两半。痛苦像野兽冲出笼柙,朝他扑过来。


 


柯蒂斯摇头说,不,这次我会怪你,至死我也不会原谅你。


杰克微弱地叹一口气,对不起……可怜的Curt,你在发抖……别怕,我早就不怕了。


他面上现出深切的哀怜,那是一种来源于命运的、无从安慰的悲哀。那张脸逐渐透出回光返照似的一点精神,却更令人心惊。他抬抬手,捻了一下柯蒂斯的胡须,胡须被眼泪弄得湿漉漉的,而那手指尖是冷的。


随后那只白手像被打中的鸟儿一样掉落下去,掉进柯蒂斯怀中;食指翘起一下,示意自己的头顶。他笑道,我是戴着你的王冠死去的……我终于,也做了一次国王。


 


人们围拢过来。人遮住了光。阴影像心怀不轨的鬼怪罩住了他和杰克。柯蒂斯强忍着对人类油然而生的憎恶,不抬头地说,……送,送我,送他去最近的医院。


他努力想抱着怀中的身体站起来,但人们说,不可以,陛下,外面情况不明,太危险了,请您暂时留在室内,增援军队马上就到。


 


杰克轻声说,嘘,Curt,别动,让我在这……歇一会儿。我累了。


 


他一秒比一秒更像一朵凋殒的白玫瑰,头颅软弱而沉重地垂在柯蒂斯手臂上,像枯萎的梗茎支撑不住花冠。


他的神情宛如那种最能忍耐的孩童,受了极大的苦,依然温柔平静。血透过围巾打湿了柯蒂斯的手掌,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温暖。


他感到杰克的身体越来越重,又越来越轻,重得像山,轻得像泡沫。他颤动嘴唇,念了几句拉丁文。


那是丰收节庆典上国王诵读的祷辞,意思是:万物俱美俱佳,我愿跪献生命与爱,请驻留,请勿离去。


杰克笑了,哦……你记得这个。


当然记得,是你教我背的,一个音节也不会忘。


杰克说,丰收节舞会……要能再跟你,跳一次舞,就好了。


柯蒂斯说,那当然有机会的,咱们的婚礼上你也得跟我跳第一支舞。他不知道杰克有没有听清这句话,汹涌的泪水淹没了他的鼻腔喉腔,恐惧让他浑身僵冷,舌根硬得挪不动。




杰克的眼睛已经不再看着柯蒂斯,转而向他脑后的空中望去。他面庞蓦地迸出光辉,就像身体内部极短暂地燃烧起来,透出烟花一样的亮光。


他开始哼一个调子,声音细若蛛丝游线,犹如婴儿临睡前的哼啼,但柯蒂斯听得出那是《南国玫瑰圆舞曲》,他们第一次共舞时的音乐。


他胸口如受利刃穿刺,那双唇饮罄了他的心血和灵魂。


 


丝线一样的声音断了,一片死寂。世界坍塌了。杰克的手掌在他手中松弛下去。


 










 27


群山在黎明中屹立,披着玫瑰色的光。风穿过山顶。山峰之下的陆地都浸没在无尽灰濛之中。


杰克感到自己立在山巅。他甚至能听见风穿行在他头发之间。


……这是生还是死?


没有柯蒂斯的世界,应该是死亡之地吧?……


然而场景又改变了。光线褪去,像被云层之间贪婪的嘴巴吸走。雨点落下来。雨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皮肤上。杰克双手遮住头顶,蜷成一团,这时他发现自己是赤裸的,身无寸缕。


他觉得疼痛,周身都镌刻无法忽视的疼,死亡会有这么痛苦吗?为什么一切没有尽头?


随后是海洋,暴风雨,倾覆的船。风浪令他晕眩得想吐。他在模糊间听到一些声音,想不起那声音是谁的,但听上去颇熟悉。


后来场景又变成了地窖,到处结着冰的地窖,他的脸颊贴着地面上的冰凌,上方有一块巴掌大的天窗,持续飘下雪花来……


 


最后,他茫然睁开眼睛。


仿佛还置身在雪原中,一切都白得晃眼。


 


他从各种管子的网络里往四周看,看到上方侧方围拢着许多人,那些面孔都充满诧异与惊喜。


但是众人里没有柯蒂斯。


他缓慢挪动眼珠,终于找着一张熟脸,是埃德加的。


埃德加的面孔没什么喜悦,他像盯着一个总是惹麻烦、令人厌烦的孩子一样皱眉盯着杰克。


杰克的嘴在氧气面罩里动了动。


埃德加叹一口气。我知道你想要什么。等明天吧,你今天还是少动脑子多睡觉的好。


 


于是杰克睡着了。


 


似乎又睡了很久很久,他再醒过来,觉得自己强壮得多,身上的管子少了很多,氧气面罩也除掉了。埃德加歪在床头的椅子里翻一本封面鲜艳的漫画书,看得聚精会神。


杰克动了一下,床单悉索。埃德加抬头,“唔”了一声,带着点敬意撇嘴点头,你还真是个命硬的家伙。


杰克吸一口气,清晰地说,柯蒂斯?……


埃德加的脸沉下来,像是被提醒了杰克得罪他的地方,他丢开漫画书。好,你等着。


他推门出去了。杰克就等着。他很怕自己再睡着,尽力用指甲刺着掌心。


没等多久,门便被慢慢推开,那是一种奇怪的、不祥的缓慢。杰克怔住了。先进来的是埃德加的后背,他用后背开路,然后转身,把身前的东西推进房间。他推的是一部轮椅。




柯蒂斯坐在轮椅上——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种让他心惊胆战的情景。


如果不是不能动弹,杰克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。


——为什么?难道我代替他挨一枪、还不能让他免于受伤?




埃德加把轮椅推到床前,又瞪了杰克一眼,不出声地关门出去。




从进门开始,他们的目光就没有离开彼此。杰克以头颅所能转动的最大幅度,贪婪地上下打量柯蒂斯,从头发看到膝盖,他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,这些柯蒂斯的影像仿佛是从死神指缝里偷看到,是额外赚来的。


他又吸一口气,让自己的声音吐出嘴唇。第一句话是,你……中枪了?




柯蒂斯憔悴地一笑,眼中似有泪光,像上次遇刺重伤之后一样,他的脸颊再次洼陷下去,胡须略显凌乱。


他柔声说,不是的,Jackie,我没中枪,别担心。




杰克这才松一口气,他呆呆凝视柯蒂斯,一时顾不上说话。柯蒂斯有点困难地弯下身,握住他那只连着管子的手。


国王的大手也不如平时暖和。杰克的眼泪慢慢从眼角滑下来,濒死之际他并未流泪,这时却觉得心酸得要了命。


柯蒂斯轻声说,嘿,嘿,哭什么?又不是久别重逢,我这几天每天都来看你的,只不过你不知道。


杰克终于问出口,为什么……我为什么没死?


柯蒂斯笑一笑。在剧院那晚,你问我知不知道阿尔刻提斯,后来我去查到了那故事……




——阿尔刻提斯是费拉亚国王阿德墨托斯的妻子。阿德墨托斯十分贤德,却被告知死期将近,命运女神称只要有人情愿代替他死,他便可活,但他的朋友、臣子、父母都不愿,最终他的妻子阿尔刻提斯献出自己的性命,救活了丈夫。




他说,阿尔刻提斯被救、复活了,所以你也不会死。


杰克摇头。不,不要讲神话,告诉我……


你问那管针剂?……你没有跟我说实话,道格拉斯说了实话。他告诉我,你向他买的是用于安乐死的毒剂。我早把它换掉了,那晚你给自己注射的是生理盐水。


——针剂的谜团解开了,但是……


杰克再摇头。




柯蒂斯慢慢掀起身上的黑线衫,露出胸腹。那儿裹着绷带,显然刚经历过一次手术。杰克再次呆住了。




他把衣襟放下去,缓缓说道,那颗子弹差了几厘米,没有打中你的心脏——米歇尔雇佣的狙击手显然不够好。不过你生死的关键不止在于枪伤,最糟的问题是肝脏衰竭,Jackie……


他平静地笑着,我移植了一半的肝脏给你。




杰克倏地张大了嘴巴。




柯蒂斯继续说道,其实我早就这样计划了,跟医疗团队也反复谈过;此外再加上血浆置换、析去毒素等等……这些治疗都有极大风险,加在一起成功率更低,这次趁着你中枪,索性大家放手一搏……好在你的生命力很顽强,都挺过来了。




杰克一动不动地听着,眼泪如落沙一般滚滚而下。


他终于知道,为什么柯蒂斯会如此虚弱憔悴,甚至需要以轮椅代步,距离上次他遇刺重伤连半年都不到,就再经历一次开膛剖肚的器官捐献,纵是铁打的人也要受不住。




柯蒂斯挪动一下轮椅,让自己离杰克的头更近一点,伸手替他抹掉眼泪。之前我忧虑的,是如何说服你,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同意我移植肝脏给你。幸好,这次由不得你了。我背着你做了这件事,就像你背着我、去替我抵受那一枪。


杰克哽声道,好吧……算咱们扯平了。


 


柯蒂斯点点头,面色变得严正,声音虽仍柔和,却又多了警告似的威严。Jackie,你始终不肯珍视生命,总想要戕害自己的身体。但是你要听好:从现在开始,你身体里有了我的身体的一部分。你不可再伤害它。伤害你自己,就等于伤害我。


 


他眉心打褶,凄然一笑。我是你血中的血,肉中的肉


 


杰克的身子颤抖个不住,眼泪怎么流也流不完。


 


隔了很久,很久,最后他说,好,我答应你。


 







他们严肃地互相凝视,犹如用目光在空气中、在对方面颊上重新刻写契约,包纳血液肉体灵魂在其中的契约。


订好了,他们对彼此点点头。那是至死不渝的意思。


 


其余就不必再多说。他们拥有比语言更强悍的联结,是血中之血、肉中之肉的联结。


 


柯蒂斯说,Jackie,你该睡了。


你要走了?……杰克看看墙上钟。这床够宽的,你不想到我床上来?


柯蒂斯笑了,你在诱惑你的国王?


我难道不早就该诱惑国王?


 


特制病床确实很宽敞,足可睡下两个病人。


杰克慢慢转成侧卧,带针头的手搭在面前。柯蒂斯爬到床上,动作略为迟缓,显见伤口仍然疼痛,不过两人终于像往常一样躺好了。


柯蒂斯轻轻把一只手搭在杰克的髋骨上,那儿消瘦得骨头高高支起,好在他们都知道健康终会回来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

 


Curt……


睡吧,明天再聊。


好。


 


多年来第一次,杰克带着平静和无忧无虑的心情进入梦境。




他梦到阳光下的道路,路两边的草原一望无际,温暖干燥的阳光落在鼻尖和肩膀上。


有另一副腿脚稳稳当当走在他旁边,他没有转头看,只是心中一片安宁,前所未有的安宁。


 


明天,他将因为他的母亲也坚持参与了肝脏捐献配型而原谅她——在这个时候,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原谅的了。后天他将不得不听着埃德加长篇累牍的埋怨,告诉他柯蒂斯手术期间,他是怎样带着整队士兵日夜守卫在医院、紧张得目不交睫、唯恐消息走漏。


三天后他将试着自己坐起来饮水,并尝一点点柯蒂斯带伤坚持下厨、给他做的简易晚饭,鱼肉和羹。再过一个星期,他将在花园里尝试自己走路,让柯蒂斯在一旁扶杖观看。


再过半个月,他将回到夏宫亲手抚摸“松树”和“桅杆”的长鬃。七十天之后,时值盛夏,他将翻身上马,控着缰令马轻捷地跃过篱笆,并尽情嘲笑柯蒂斯在马背上的狼狈样子。几个月后艾弗瑞特王朝的第二个丰收节舞会上,他将与国王陛下领舞,像在云端、在涌动的波浪之上,他们将一直跳下去,跳每一支曲子,畅快淋漓地舞到天明。


 


……明天。他们有无数个明天。世界上所有的明天。


 




(END)


 










 后记: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


这个标题源自塞林格一个短篇小说《为爱斯米而做——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》。从去年12月30日写了第一章至今,时间隔得有点远,已经想不起当初是如何忽然动心要写柯蒂斯与杰克的故事。只记得第一个出现在脑中的,是被镣铐锁住的杰克面对叛军头目柯蒂斯猛地一掀被单;出现的第二幕,则是他赚他走开,穿戴着他的衣帽、代他受死。


这是两个像反义词一样的人,样样处处都是相反的。杰克是个无用的人,有如他所擅的拉丁文和马术,仅具审美价值。无用即美,他是不要命也要美的。柯蒂斯起初无法理解,幸好,像他那样生命力旺盛强壮的人会用直觉去爱和对待。杰克本是一列坚定驶向死亡的列车,然而柯蒂斯站在某个岔道口扳动了铁轨,咔哒一声。杰克自己并不知道,但他生命的轨迹和终点站已经悄然改变了。


坦率来说,杰克绝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物,柯蒂斯只怕也这么觉得。但是我跟柯蒂斯一样,都无法抗拒他那种略带病态的美和魅力,柯蒂斯只能这么受罪地爱着他,我也是。好在杰克让这种受罪也成了享受。




两部分故事,第一部分在王宫,第二部分在贫民窟,我更喜欢后者,杰克的美感是乱头粗服不掩国色,是——既有爱,也有污秽凄苦。王宫里有杰克的大床和心爱的落地灯,贫民窟里则有破床垫和没有罩的灯。但即使在贫民窟,杰克身穿的旧夹克背后也绣着天鹅。


柯蒂斯是坚强的那个,所以我总忍不住让他多受苦,让他一次一次面临杰克的濒死,再让他把杰克挽救回来。杰克决心赴死那一晚,他懵懂不知地跟随杰克聊孩子、安乐死、《海的女儿》,样样都是预兆,他却样样未察觉;直到进入死亡倒数他还在谈酱汁与烹鳊鱼(塞巴斯蒂安斯坦有一双鳊鱼形状的眼睛),这些在杰克生死未明之际会让他在追忆中痛彻心扉——看作者多狠心。




由于迷恋对称结构,前半部与后半部多处安排成镜像,如两处最高潮转折都发生在剧院里;第三章柯蒂斯去追捕杰克,杰克扭伤了脚踝,最后在剧院里柯特也扭伤了脚踝……等等。


文中有一些名字用了英文,Jackie与Curt,以及Kirk,实在是觉得“杰基”和“柯特”读起来远不如英文昵称清脆玲珑。


杰克在剧院刻下的星星,遥指史蒂夫与巴基的星星;“丝线一样的声音断了”,是“the end of the line”。




这个故事里的杰克本杰明有一大部分是我自己,他代我达到了我所不能实现、而心向往之的境界。他令我念念不忘,无法安眠,一次一次在半夜睁大眼睛,蜷缩身体度过因思念他而无眠的漫长时辰。曾无数次憧憬完成故事的时刻,要怎样在后记中舒心地回顾,以作为对自己的抚慰和犒劳,但真到这时,又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,遂就此打住。感谢你们每一次的感动。Jackie与Curt给予的辛酸与甜蜜,惟愿大家记得久一点,再久一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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